![]() 日志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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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由夫你好: 啊,春暖花开,我们的班长组织了一次郊游,去了月潭水库,那是个很大的水面,起码比市里的南湖大,水面的两边有两个很小的山包包,也不知道名字,我姑且叫它们月潭山吧,我们先爬了一会儿上,不到二十分钟就到山顶了,大家眺望了一下远方,这里的森林覆盖率很高,满眼全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我发现,自然界的植物成才很简单,你只要持续生长就可以,一直长,直到长成参天大树,人的成才就复杂得多,我在假期接触了一下社会,看到诸如王玲那样的人的嘴脸和周姐那样的人的遭遇,对人和人才有了新的认识,显然,如果一个人能成才光靠坚持不懈的勤奋似乎是不够的,他还必须有一个适合他的环境,但是我已经看到,那个环境并不是合适所谓的人才才存在的,而是被无才无德的人塑造出来的,这仿佛也是一个自然的选择。这种在人和社会之间存在的类似的自然选择绝对跟“生存”两个字有关,尽管我的认识还很浅薄,但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有才能的人需要生存,没有才能的人也需要生存,认知高的人需要生存,认知低的人也需要生存,圣洁的人需要生存,庸俗的人也需要生存,生存应该是人的自然属性,而才能、认知、智力等应该属于人的属性,人的自然属性要求人尽力去拓展自己的生存空间,它确保人的物质生活质量;人的人的属性要求人去拓展自己的精神生活的空间,它确保人的精神生活的质量。关于物质生活,连猪都懂得去争食、去抢食、去霸食,何况是人呢?在这样的物质竞争中体现不出人的属性,只有动物的自然属性,比如在公交车上抢座就是动物属性,谦让貌似是人的属性,其实它只是遮羞布,只在需要的时候,它才会被拿出来,有的成年人就是带着这样的遮羞布出门的,他不亲自去抢座,而是让孩子去抢座,然后他或她再优雅沉着地坐在那里,因为小孩子不懂事,具有真正歉然本质和带着歉然的面具的人都不会为难孩子,仿佛孩子小,本就不该具备人的属性一样,其实,人们的心理很清楚,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吗?大人纵容孩子去做不具备人的属性的事,不就是在纵容自己的动物属性吗?不受约束的动物属性就使得同一个体的人的本性丧失殆尽。这是一种情况。 还有一种情况是对待职业的问题。再生胶厂的周姐的错误在于,她把职业当成了一种追求,这不就是猪在追求把自己变肥变胖的方法吗?这个结论我早就做出了:猪吃得再肥不也还是猪吗?我观察过学校的老师,在虹门镇二中,老师们之间攀比着升学率,攀比着评级和涨工资,攀比着职务上的升迁,这不都是犯的同周姐一样的错误吗?最后每个人都有失落的感觉,包括受到提拔的人也有这样的感觉,因为他认为他是当校长的料却止步在教务处主任的岗位上。他们这样的竞争把自己的一生都给毁掉了,最后都是一事无成,包括校长退休了也是这个感觉,因为他可能曾经认为他是当教育局长的料却止步于中学校长,同样,教育局局长退休了也感觉自己一事无成,因为他觉得自己当镇长也是绰绰有余的。社会上的这些职务跟学校里的班干部是一样的,让谁干都能干,所谓一个人适不适合他的职位不是他自己说的,而是想坐上那个位置却没有坐上那个位置的人说的,每个人都认为自己适合那个职位或者比那还高的职位。如果让一个扫大街的人去当市长行不行,有啥不行?只要他位置在大街上就没人理会他,而只要他的位置在市长办公室,自然有人怕他和巴结他,至于工作,下面有好几个分管副市长、各部门局长和一大堆秘书摆在那里呢,谁出问题就训谁!不是每个人都做过当皇帝和发大财的美梦吗?不是每个人都希望那样的美梦能成真吗?我后来也替他们想过,你不让他们有那样的追求,你能让他们怎么办?这就是我定义的俗人。他们眼里只有这一条路,类似猪抢食也被他们看成是他们的追求,在追求中享受着追求的乐趣,他们享受这种追求,并且在追求中鄙视那些不跟他们有同样追求的人,认为他们没有追求或者认为他们不求上进。 你看,我的由夫哥,如果社会都是有这些人构成的,那么何谈有什么重视人才的环境呢?人人都是为自己,怎么可能是为了别人的才能呢?才能是什么?有才能的人就是一个人顶一个师那样的人,我们试想一下,在一个单位,如果这样的人多了,不用说一个师,就是一个人顶十个人吧,本来是一百个人的单位,十个人就够了,那么剩下的那九十个人怎么吧?不得跟你拼命啊,不得跟你造反啊!啊,钱都让你们十个人挣去了,我们九十个人要等着饿死吗?这是很现实的问题。也就是说,发挥才能的问题其实也是物质问题。于是在那样良莠不齐的社会里,像猪一样去抢食便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了。皇帝维护的是什么?就是自己的食盆子;各级官员和富豪维护的是什么?也都是自己的食槽子;底层的人维护的是什么?就是优先获得上面饲养他们的主人撒给他们的食物的权利,如果底层人想去向上抢人家的食盆子,那就是造反。 所以,无知生活的追求,追来追求就是在抢食盆子,老板和领导在给员工讲话的时候,说都千篇一律都是让你“好好干”、“前途大大地”云云,就是在给你洗脑,不让你造反,而只让你捡拾主人吃剩下的。 我说了这大半天,仿佛这世界乌云一片,黑暗得很,而黑暗的乌云下面又肮脏得很,其实不然,世界的光明和捷径只有在追求精神生活的路上才有机会看见。追求精神生活的人的物质生活都很简单,中国过去的很多文人、隐士、外国的很多传道士等等的生活都很简单,就是只保证基本的生活,比如在《基督山伯爵》中,大仲马先生是这样描写布索尼神甫的起居的:楼下两室,一为餐室,内有胡桃木桌椅及餐柜,一为客厅,四壁为白色细木护板,室内既无装饰,亦无地毯与挂钟。可见神甫于己所求者仅绝对必需之用具而已。关于《基督山伯爵》这本书,我以后还得给你说,关于它我有好些话要说。一个精神世界丰富的人是不在乎物质生活的,因而他的眼睛更亮,可以看清物质生活里的所有低级和肮脏。精神生活才是只属于人的高级享受。这样的话你说给那些人没用,你笑话他们蠢,他们笑话你傻,就是这个结果。 然而,光埋头追求精神生活也不行,我们毕竟生活在这个肮脏的世界里(王尔德管这样的物质世界叫阴沟gutter),我们也要学会保护自己。因为有再生胶厂王玲那样既渺小又阴暗的人的存在,我们不得不防,也就是说我们在我们前进的路上,得适当留意一下路边的荆棘,和里面躲藏着的毒虫蛇蝎,他们虽然不能阻止我们前进的道路,但我们也的想办法排除它们的干扰。 你看,我站在月潭山上就想了这么多。我的那些平凡的同学们就单纯多了,他们席地而坐打起了扑克,啊,想打扑克在寝室里打不好吗?干嘛跑这么远来打扑克呢?出来走走就没有别的可干的吗?班长也感觉这样不好,他便搅黄了那扑克局,让大家分成两排跳舞,但不是交际舞,是大众舞(广场舞),他把他记住的几个动作做给大家,让大家跟着做,有跟着做的,算是给了他面子,有不跟着做的,那个和班长一个寝室的男生,外号叫大波的就不跟着做,仿佛感觉很丢人,因为他在系学生会当干部,班长也是得服从学生会领导的,上级对下级总会保留点尊严吧----这也是我对职务感觉可笑之处,明明是各自小团体的虚拟的职务,这些人还都这么看中,就仿佛那些经历过战争后幸存的老兵爱惜自己的奖章一样,又仿佛从来没穿过好衣服的新郎爱惜自己的新郎服一样。 但很快大家就厌倦了,有人嚷嚷着吃东西,于是大家把各自带的食物都拿出来铺陈在草地上,互相争抢着大吃起来,只有在这时才仿佛有了些他们需要的气氛。吃喝完毕,大家就懒散起来,啥活动都不爱参加了,男生们东倒西歪地躺在了树荫底下,女生们三三两两地跑到山坡下的水边玩了一会儿水,发了一阵呆,不久就往回走了。由于出来郊游和想象中的差别太大,大家都感觉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活动了,因为不会再有人响应了。那么同学们想象中的郊游是什么样的呢?当然是男男女女在一起发生一些暧昧的事情了,这样的事情在我们这个班是不会发生的,因为女生都比较实际,男生都比较理性,没有一个人为了那些暧昧所带来的所谓浪漫而牺牲自己的青春的,他们一致认为,青春应该献给最亲爱的那个人,可惜,他们心里的那个人不在这个班级里。这里面也包括我。 回寝室接着看书吧。 夏梅。1986年4月27日草。 (未完待续) (2023.8.11 9: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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