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志正文
|
||
|
（二十六） 由夫你好： 我们1月12日期末考试，考三天，考完试就放寒假了，我又可以见到你了，好期待呀。 元旦联欢会没有给任何人以满足，所有的人都是失望，那是各种不同的失望，以至于打破了很多人对大学生活的憧憬，很多人因此也就“成熟”起来，我这里把“成熟”加了引号是为了强调，强调这种成熟并不是真正的成熟，而是对现有生活感到无聊。这种成熟并不能给他们带来任何进步，相反却容易使他们本来可以用来进步的劲头松懈下来，进入一种无意识的堕落----某种学坏不是堕落的全部，放弃信仰和追求才是最大的堕落。这种由于无聊带来的沉寂和由于认知的提高所带来的沉寂在表面上看起来是一样的，就像最愚蠢和最智慧看起来是一样的一样。男女生之间似乎都不再奢求从对方的群体里获得什么好处了，于是同班同学之间的性别差异就被某种“熟悉”给抹平了，都变成了纯粹的同学关系。很多男生把目光盯上了别的班的女生了，很多女生也把心思用在了外界，希望外面的某个男生会给她们带来些惊喜吧。 “上大学也没啥意思啊！”这是朱鑫的感慨。她说的“意思”里更多的是饱含着“玩乐”的意思，没有尽情玩乐的未来对她来说就是没意思的，没有一个有情趣的男生出现在她面前也是没意思的，你跟她谈文学更是别想，她甚至鄙视那些跟她完全陌生的文学家和文学作品人物。邢燕跟她提过鲁迅的孔乙己，试图想说明我们政治老师的迂腐，她烦躁地说：“不要跟我提鲁迅，烦死了，我最不愿意学的就语文！”她高考语文得了82分（满分120分），在我们寝室的六个人中也不算低，我这么爱好文学才得84分（我语文课做数学题，从不复习语文），我的闺蜜吴彤告诉我，朱鑫高考的时候“抄到了”，据说朱鑫的父亲在地方上是很有能力的人，排座位的时候给她的周围安排了几个“学习好的”。我开始很震惊，居然有这种操作，这样的话，有些落榜的人岂不是很可怜（包括由夫你）！我通过这一学期的考察发现，我们班所有的女生，除了吴彤全都蠢笨得很，那些男生也一样，由夫哥的智商和情趣完全是超过他们和她们的，居然落榜了，所以我更加坚信在今年的高考中，你一定能考上，因为你的思想已经从那张情网中逃离出来了，你的智商和性情又回到了你的身上！ 高考能把一些优秀的人筛选出来，也能把愚蠢的人筛选出来，比如说邢燕，她就蠢得很（我不是故意说她的坏话，她的确不灵便），她对接受知识的迟钝程度让人震惊，她上大学完全得益于教育资源的不均衡，她曾经谈起过，在省城，她们学校的很多老师都是参与高考出题的，他们教学的时候几乎是在直接讲授高考题，这在下面外地区是不可想象的，她还说，她在考化学的时候，最后一道大题她以前就做过！所以在她们的学校，只要家长有能力把自己的孩子弄到那些老师的班级，考个一般的本科是没问题的，这就苦了下面没有门路的孩子们了，唉，我只能这样叹息一下了，我曾经想象，如果我能遇到那样的老师，我或许能考上清华，因为我的高考成绩照清华的录取线只差60分，平均下来每科只要提升不到10分我就进线了！唉呀妈呀，太刺激了！不过我马上就回到了现实，我对这样不实际的梦想很警觉，我尽量让自己的目标踏实一些。 因此，在我的周围，在这个大学圈子里，在公认的才智集中的地方，我发现了和高中一样的现象，学霸还是少数的几个人，其余的都是智力平庸的人，那些智力平庸的人上大学其背后一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能量，那能量的来源就是社会，这是我第一次对社会有所畏惧，我看到了一幅恐怖的画面：大学就像一个精致的饲养场，里面豢养着一些珍禽异兽，在这些珍禽异兽的里面掺杂着一些蠢猪、一些呆羊、一些傻牛、一些土狗、一些上不了台面的鸡鸭鹅等等，而饲养场的外围密密麻麻们趴满了豺狼虎豹似的各色人等，他们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场内，想方设法从那里捞取利益。这就是我对未来社会的恐惧。 啊，还是回到现实吧，我现在面临的就是期末考试。在元旦前两周，各个学科就已经教授完毕，进入总复习前，各科老师都给“画考试范围”，这个简直就是奇葩，考试居然还可以这样做，一本完整的书，被大卸八块，我大致看了一下，那些被砍下去的章节基本都是一些拓展累的知识，如果一个人想在这个领域有所早就，那些被砍的章节是非看不可的，但如果是应付考试，那剩下的章节就足够了。你看，大学就是以这种方式学习的，所以我总说，在大学里，学习只是个由头，真正的生活在学习之外。 我对我的学习是不担心的，就是那些被砍掉剩下的章节，我在考试前也看了不下三遍。但是高等数学和高等代数对于很多女生就跟噩梦一样，我们寝室的几个小女生在考试前就结伴偷偷地去了数学和代数的老师家进行探望和联谊，用朱鑫的话来讲，对付男老师就得这样，她们这种举动被叫过“套题”，就是通过套近乎获得考试题的简称，也就是通过这样的访问，对男老师施以色相的诱惑，让男老师不知不觉地中毒（男老师很少有不中毒的），然后把考试范围进一步压缩，甚至能像邢燕在高中一样能弄到考试原题，她们一定是得逞了，因为接下来的复习她们就不怎么上心了。我没有跟她们去，我觉得这种举动很恶心，既侮辱了男性老师，也侮辱了自己，因此我显得很不合群，她们也拒绝向我透露考试细节，并且还有一种幸灾乐祸平的神情，仿佛在未来的考试中，那不及格的名额被我预定了一般，很可笑的样子，当然了吴彤也没去，她是公认的学霸，用不着这套把戏。三天的考试很快就过去了，发表成绩要在十天以后，如果有不及格的将收到通知，让其在假期里复习，准备开学补考。 我在昨天（十四日）的晚上做车回到了我可爱的虹门镇，我要去看你。 今天早上，我还是去了彩虹公园，我总感觉那是你应该出现的地方。公园早已经被大雪严严实地覆盖着，除了松树，所有的树都光秃秃的，那些光秃秃的树梢是极细极细的树枝，远看就仿佛那些树上笼罩着一层青烟，如果在初春，那些青烟被染上淡绿色就是李白笔下的“烟花”了。这样的树一层层的，也让我想起了古画里的景致，那些古画里被墨汁皴染的古树所营造出来的意境就是这个样子的。我顺着被打扫过的甬路走到你练武的场地，那场地也被打扫过了，里面却是一个陌生的老头在那里用后背撞树，甬路上绝少见到老年女性的身影，她们怕冷都躲在年房里不肯出来。 没有看到你我并没有失望，你早就放弃这个阵地了，只是在我心里还保留着这个阵地，我往旁边那座大桥望了望，那里也没有读书的少年了，是啊，在这寒冬腊月，谁还会那么痴心地在那里以读书的方式在等什么人呢？我把我并不太远的曾经走过的那些路再走一遍，到你看过书的地方站一站，四下望一望，说起来，离我说的“曾经”也只过去几个月的时间。我决定还是像十一那次一样去你的学校去看看，我知道应届高中生是不放寒假的。 还是下午四点半，我准时站在了一中的校门对面，校园里静悄悄的，那个校园是陌生的，里面没有我的任何故事（因为我的母校在二中），但这里有你的足迹，我也就觉得亲切了。五点整，下课铃声响了，学生们一涌而出，迅速分散在了附近的各种食杂店和小吃部中，你还是很从容地拖后走了出来，你还是高中时的穿戴，一件黄色的军大衣，翻毛的领子高高地立起，你把头缩在领子里，光头没戴帽，还是那浓密的长头发，唯一有点变化的是你又瘦了，而且唇上的胡须也重了，你懒散地走着，手里夹着一根烟，就那样旁若无人的抽着，不必担心哪个老师对你吆喝着让你把烟掐掉。 你没有看见我，准确点说，你没有看任何人，你出了校门还是往西拐，走向那个稍远点的小卖店，我还是没敢直接出现在你的面前，我怕你误会我嘚瑟，我怕刺激你，我怕你产生不好的想法，我也怕我在你面前不知说什么好，我是女生，我不能太那个，我就这样偷偷看你一下我都觉得我在犯罪。 你还是走进了那个小卖店，不到一分钟你就出来了，一个面包正被你一下都塞进你的嘴里，你的腮帮子就高高地鼓起了，鼓得老高老高，你仿佛怕吃东西耽误你的时间一样尽量把吃东西的时间缩短，你伸直了脖子使劲往下咽着那些没有被充分咀嚼的面包，当你腮帮子上的大包瘪下去的时候，你把手里的烟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潇洒地把烟头弹入几米远的树丛中转身往回走，整个过程绝对不超过一分钟，啊，我可怜的由夫，我都心疼死了，现在天已经黑下来了，冬日的天就是这么短，昏暗的路灯逐次亮起，渐渐延伸到远方，消失在那些由炊烟构成的雾霭当中，我站在原地没动，于是你也便消失在了那雾霭中。 夏梅。1986年1月15日草。 （未完待续） （2023.6.12 11:33） |
||
评论
想第一时间抢沙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