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志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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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由夫你好： 我发现我一点也不想念大学校园，总觉得那里是一个与我无关的地方，或许是因为那里没有我的梦想和故事，而我的梦想和故事都留在了虹门镇，都留在了彩虹公园和这里的高中校园里了吧，或许是这样，我又细想了想，我也同样不想念我的小学和初中校园。我也从来不想念我的老师们，这点似乎有点忘恩负义，从人的品质上说，这是不被原谅的，但如果硬要我去想念他们却很难，这里是有原因的，为了自责，我长久地想过这方面的原因。 这里面最最重要的原因是现在的教育体制跟古代不一样了，像孔子那个时代（我没经历过，我只能通过所受这方面的教育去想象去揣测，这一定是有偏颇的，但以我目前的认知，我只能这样做），对待老师是毕恭毕敬的，那时候的知识仿佛是私有财产，谁学到了就是谁的，我学到了，我要交给你，那就有点施舍的意思，我凭什么要施舍给你？就因为你从聪明吗？你的聪明又不是我的，将来你扬名立万跟我有什么关系？但是如果你抱着侍师如侍父的观念侍奉我，那就两说的了，君臣父子夫妻，父是三钢三天（三天是我瞎编的概念，即君是臣之天，父是子之天，夫是妻之天）之一，那是极大的尊崇的，有这样的道德规范在，谁不愿意教徒呢？所以孔子才有弟子三千达者七十二之说，那三千人谁不愿意说自己是孔子的门人呢？那同样是极高的荣耀，所以我想，他们一定会经常想念他们的老师的。这套教育体系后来发展成了私塾，私塾的老师是收费的，但只要一谈费用，包括想念、感恩在内的感情就被金钱稀释了，就像现在的人享受公共服务一样，没有人对服务员的付出表示感谢和感激，因为“我花了钱了”，“我得到的是我应该得到的”，你劳累，你付出，你活该，因为你是干这个的等等。 另外，民间还有一套授徒方法，就是手艺人的授徒方法，所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是很残酷的现实问题，所以，很多手艺都是父子相传，子承父业，但有些行业光这个父子传承是不够的， 比如戏剧、相声、木匠等（我阅历浅，我只能想些嘴边的职业），他们要收徒的，他们收的徒弟一开始是不教能耐的，而是让你给师父家干活，像长工、丫鬟、下人一样伺候师母（一般师母事多，不好伺候，包括给师母打洗脚水，倾倒和刷洗夜壶和痰盂等令人作呕的活儿等）和师父，以及师父的小儿子等，要给师父收拾屋，给师父倒腾柴火和煤球，替师父师母跑腿，看哄小少爷等等，师父收徒弟要把雇保姆和仆人的钱省回来。这些活儿一干至少三年，这三年，师父要观察你的人品，如果确认你有诚意且有人品，然后才开始教你些基本功，根据你对基本功的掌握情况再决定往下教，如果看你资质一般，就简单教你点糊口的本事，也算赏你一碗饭吃，看着资质好的就按“角儿”的标准培养你，当然，有的师父到死都留一手，怕你超过他而让他失去江湖地位（失业），一般情况下，这样叫出来的徒弟，由于第一关是看重人品，所以日后他们是要想念师父的，要记得师父的好的，毕竟他们的一身能耐和吃的每一口饭都是师父给的。但这里也有意外和例外，那就是人品那关不好掌握，有的人心思缜密，不露声色地供你驱使，就是为了套取你所掌握的行业机密，并且这样的人聪明异常，勘破了你留的那一手的奥秘（或者偷出本行业的秘籍之类的书籍），最后在关键时刻打败师父成为行业的佼佼者，这样的人就不会想念他的师父，甚至都不会承认他有过师父，显然，这类的人就是品质恶劣的人（这样的事常常见诸于小说，但情节一般是相反的，一般是有个正义的复仇者忍辱负重，潜伏于卑鄙的师父家获取行业机密，最后打败师父，这样的人的做法虽然跟人品恶劣的人做法是一样的，却不会被谴责，反而会被歌颂，因为他把卑鄙用在了复仇上了，这样一看就正义了，这也是我们数学上的运算规则之一，负负得正，也是哲学上辩证法的原则之一，否定之否定）。 我能想到的差不多就这些，我仿佛在为我自己之不想念老师而找借口，我上面谈到的那些都不是我经历过的，把它们当成例证是否符合逻辑也不好说。因为现代教育与上述例证几乎完全不同，有一点相似的是现代教育里的老师是收取费用的，但收取的方式与私塾有些区别，现在是学生把学费交给学校二部直接交给老师，学校扣除利润和日常费用后，按一定的规则给老师开支，这样，老师就成了学校的雇工，成了社会服务的一部分，那么学生学知识就成了消费，“我花了钱了”，“你是干这个的”，就成了每个学生背后的潜台词，试想，谁在消费结束后会感恩服务者呢？古代学徒的口粮是师父赏的，现代学生可没这个观念。我在学习的过程中有这样的感觉，每当我有了一些领悟和进步我都在想，为什么老师在课堂上不直接把这些东西讲授给我们呢？那样我们就会少走弯路，那样或许会有更多的学生考上大学，如果是老师不知道我所感悟到的东西，那么我们的高中老师简直就是在误人子弟，如果是老师知道我所感悟到的东西而故意不告诉我们，他同样是在误人子弟，这样一分析，老师和学生就毫无恩义可言。 有时我越想越觉得恐怖，我要是智力稍差一点，我岂不是也被耽误了，所以，人要不为自己多多思考一下，被人家耽误了自己还认为这就是命呢？一个人如果从一个困境中走出来了，他就会觉得命运通过努力是可以改变的，如果一个人在一个困境中不能自拔，他就会认为他命该如此，和努力无关，多么恐怖的认知啊，有了这种认知你就是人上人，没有这种认知，你就是人下人，更恐怖的是，作为人下人的人还自觉自己是人上人呢！ 我这些也不是无感而发，今天上午尹丽来看我，硬拉着我去看李树芹的大儿子，说可好玩了，我只能去了。她家是一个跟她父辈一样的低矮的平房，和父母的房子的区别是，他们把地面和墙壁都刷上了油漆，水泥地面刷的是红油漆，墙面刷的是绿油漆，她父母他们的地面铺的是红方砖，而墙壁上糊的是报纸。啊，李树芹胖得没边了，那大肚子跟磨盘上的碾子一样挂在她的腰上，有棱有角的质感很强，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砸到脚，她以前的外号大马已经不适合她了，她应该叫大熊瞎子，她一笑就像特大号的馒头开了花一样，胳膊跟我的腿差不多粗细，她唯一没有变化的是她的空洞的眼睛，那眼神我也是熟悉的，那是尹丽家大黄狗的眼神，是宠物猫的眼神，是老母猪的眼神，总之就是那种动物温饱后的眼神，但凡那眼神里有一丝慵懒，我也就认为那是人的眼神，可是连这都没有。她的小丈夫是个精瘦的男人，这很符合世俗那种夫妻互补的原则，那丈夫的眼神和妻子是一样的，他故意向妻子的女同学展现着父爱，他像一个保姆一样耐心地哄着婴儿，一边哄，一边还关心着他可爱的妻子，嘱咐她吃水果的时间快到了，于是在他们刷好油漆的窗台上，我看到了一个已经打好皮的苹果。他的这些举止完全证明了他是一个庸俗而无所事事的男人，跟尹丽的父兄，以及贾二胖他们是一类的人。他们是不需要老师的，他们也不需要学习，上过学顶多算是完成政府规定的义务教育，如果没有这样的规定，他们连学都不用上，只要会吃会睡会生孩子就行，只要能活着就行。我在这里胡思乱想，尹丽参与到逗弄孩子的行动中，和李树芹夫妇一样充满了无限的幸福和喜悦，他们或许是在像我展现他们的幸福吧，啊，低级的幸福，我这样想着。 他们和她们只向我展现他们和她们的幸福和满足，从来不打听我的大学生活，是他们和她们不好奇吗？我感觉不是，而是他们和她们故意不提那些令他们和她们永远也不会有的生活，而只向我展示每个人都会有的生活，如果我愿意，我也会有那样的生活，或者他们和她们会认为，在这样的生活上，他们和我才是平等的，人不可能把生孩子也生出花样吧，这或许是他们另外一种自卑吧，呵呵，我已经远远地把他们甩在后面，我瞧不起他们。当我意识到他们这辈子都无法与我比肩的时候，我心中的满足和喜悦是无与伦比的，这才是高级的满足和快乐，他们永远不懂。然而，或许，那就是他们的本色生活，根本就不含有任何类似自卑的情愫，因为类似自卑的东西大都刻在有一点上进心的人的内心深处，和一些没心没肺的人谈自卑，也是对自卑的侮辱。 你看，这一天，被这些俗事耽误了，虽有些感想，却也耽误了看书，我们下次再谈。 夏梅。1986年1月26日草。 （未完待续） （2023.6.23 10: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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