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志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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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由夫你好: 啊,我每天都去一中的大门口查看录取的情况,希望了解到有关你的信息,就像我盼望自己的那样,其实也是想看到你,那里的大墙上每天都把收到的录取通知书上的名字和学校抄录到那个大榜的后面,直到第五天,我是亲眼看见一个刚上班的小老师拿着一个大名单把你的名字写到墙上的,你是第一百零三个接到的通知,啊,我几乎都要叫出来了,你居然报考的是我的学校!我的心啊,狂跳不止,这就是缘分,我相信缘分!!我的眼睛已经模糊了,我激动得快流泪了!然后,大约过了半小时,你骑着自行车出现了,尽管你穿的还是那套永远不变的浅蓝色运动服,但已经不骑飞车了,你是用极其缓慢的速度骑行而来,你在那个大榜前瞟了一眼,显然你是看到自己的名字了的,从你的脸色上看不到你内心的一丝波澜,你把车子锁到一个角落,穿过一种的小角门走向办公楼,显然是去取你的录取通知书了。 你旁若无人,既深沉又有涵养,你在高一高二时时常挂在脸上的那种嬉笑早就不见了,你在高三时的那种忧郁和同贾二胖鬼混时的自暴自弃也早就不见了,在这补习的一年,你一直带着从容的、自我控制和极其内敛的神态,那种神态把你同周围的那些毛孩子区别开来。在大榜的前部有一个考上吉大的学生正志得意满地接受家人和朋友的夸赞,那个学生的表情是大榜上所有一百多上榜学生的通用表情,你看见了一个也就看见了所有人,那表情兴奋中透着幼稚,骄傲中透着稚嫩,得意中透着浅薄,但唯独你不一样。你是在挫折中站起来的人,所以你长大了,他们是温室里的幼苗,永远也长不大;你是在感情中有过挣扎的人,所以你显得格外的沉静,他们在感情上或许一片空白,是另外一种弱智;你是有过自我毁灭的人,因此知道人和社会的某些底线,他们还在家人的怀抱里,在精神上还没有断奶;你是断了线的风筝学会了自我飞翔,他们是带线的风筝,风筝的一头永远攥在师长的手中,无论他们飞得多高、走得多远,只要师长手一紧,都得乖乖地回来……总之,你在我眼中是一个成熟过头了的少年,是我的榜样,是我精神力量的源头! 你从一中出来的时候,手里捏着那个装着录取通知书的信封----去年我也收到了同样的信封,没准信封上的字都是同一个老师写的呢,你早就把烟卷叼到了嘴上,那神情像一个工厂下了班的老师傅,你开车子之前才把那信封塞到裤兜里,你依然很从容地骑上自行车走了,我就那样带着激动的心也骑上自己的自行车在后面跟着你。我是绝对不敢走到你面前的,我已经放下心来了,我们又在一个校园里了,寝室离着不远,在一个食堂吃饭,在一个教学楼里上课,啊,我的幻想源源不断而来,我相信里面的有些情节日后一定会变成现实的。 你依然没有回家,你直接骑行到彩虹公园,啊,你不想把你的成绩告诉父母吗?啊,你是想把你的成绩首先放在你的精神家园吧。果然,你去了你练武的那个场子,你把车子依靠在一棵树旁,你就坐在了那个场子的中间,你沉默了一会儿后忽然抱头痛哭起来,啊,那是怎样的一个伤心的场景啊!我瞬间就明白了,你高考完全不是为了你自己,所以,你和那些沾沾自喜的学生们不一样,他们考上大学兴高采烈,觉得自己拥有了某种稀缺的东西,并以此为傲,而你却攥着录取通知书痛哭,因为你知道,你失去了某些珍贵的东西,而那些东西在你收到录取通知书的一瞬间就宣告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啊,你这样一个男子是值得任何一个女人热爱的,所以,我爱上你没有错,你是我这一生最正确的选择! 从这天起我就不再去一中了,如果不出意外,我也和你一样和那里永别了,从这天起,我也不再去彩虹公园了,如果不出意外,我也和你一样和那里永别了,我们将在另外一个地方开始我们新的生活了。 新生是提前一周报到的,我也提前一周回到了学校,就是为了和你同步。咱们学校的寝室是编号的,一共四栋,每栋五层,一至四层是男生宿舍,五层是女生宿舍,这和吉大、师大、工大是不一样的,他们把女生宿舍单独分出来,成立一个女生楼。我们物理系的女寝在一栋五楼,我只要一听见汽车的鸣笛声就要趴到窗子面前瞅,我的楼下就是校门,甬路上临时安放的桌椅组成了接待处,四周全是欢迎新同学的横幅和标语,气氛是热烈的。我在当天上午十点左右的第四趟大客车上看见你扛着行李下来的,我立即冲下楼去。 当我到了报到处的时候,你刚刚办好报到手续,我高中毕业以后第一次当面站在你的面前,你先使愣了一下,但随即就认出我来。 “啊,是你呀夏梅,我知道你在这个学校。” “那你是故意报的这个学校的喽!”我居然说出这样轻飘飘的话来,连我我自己都不相信。 你好像没听出我的言外之意,“嗐,就我那成绩,还能报哪个,吉大工大根本就不敢碰!” “你那意思是咱们这学校不咋地呗!”我假装有点不满意。 “啊,老同学,你这反应好快啊,跟辛晓磊、袁秀飞他们有的一拼!他们都管你叫才女看来不是虚的!” “你也听说过这话,”我能赢得你的关注是很高兴的。 “来报到之前,王铁、刘文柱来找我,非要吃顿饭,还把杜大庆找来了。那王铁对你赞不绝口啊,他说跟你交流过诗歌和文学,你们都是有才气的人!” 啊,可恶至极,那个人居然把我同他并列,我品味着你说的话,总觉得有点嘲弄的意味,我心情跌落到了极点,我怎么觉得跟尹丽他们吃过一段饭,我的名声就不好了呢,连你都听说了,我还不好说什么。 “不要乱说,谁跟他们交流什么狗屁诗歌了,我就是和尹丽一起跟他们吃过一顿饭,无聊死了。” “杜大庆暗恋你,你知道吗?他自己承认的!” “啊,天呐,我都不知道咱们班有这么个人!” “就是那个高中毕业当医生的那个。” “我们高中也不讲医学呀,他当的什么医生呢?”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好像意思是,他先去医院当临时工,然后一点一点混,据说现在已经是什么助理了,还给农村人看病呢,他说,农村人好骗,只要来看病,他就说有炎症,先把吊瓶给吊上,然后给开些吃不好也吃不坏的营养药,一糊弄就过去了,而且医院不少赚钱,院长对他老满意了,如果遇到实在治不好的,他不说他看不好,而是说镇医院医疗条件有限,仪器分辨率不行,他通常建议病人去省里大医院做进一步检查,这样做,病人也满意,医院也没有风险,你看,他真是个人才,这在高中时上哪儿看去呢?” 你侃侃而谈,根本看不出你曾经有什么忧伤,你的表情是豁达的、开朗的、阳光的,难道我曾经看到的都是假象?啊,我忽然发现,你一直活在我的幻想里,或者说,你一直是我幻想中的样子。 “哦,哦,社会真可怕!”我只能这样应付你了,因为我不知道再对你说些什么了。 我们班的几个男生在这里做义工,看见我跟你聊得欢,知道是遇见老乡了,都过来帮忙给你抬行李,看了你的报到证,你报的是工程英语系,寝室在二栋三楼317。我一直跟你到你的寝室,那时,你的寝室你是第一个报到的,我向你介绍了学校的生活概况,领你在校园里走了走,告诉你热水房的地点,告诉你食堂的地点,告诉你图书馆的地点,最后领你在新翻新的运动场边上站了站,时间就到中午了,我领你去食堂打饭,像个大姐姐领着小弟弟一样,我感觉好满足啊,这都是我梦寐以求的,没想到梦想实现得这样快! 为了给自己留点自尊,吃完午饭就跟你分手了,也没好意思相约,我躲在树丛后面看着你回寝室的,那时,你有恢复了你的犹豫和深沉,啊,你在我面前完全是在演戏,是演着社交场合的你,不是真实的你,想到这些,我就有点伤心了。 第二天上午,我忍不住又去找你,可是你不在,你的寝室里已经有三四个人了,他们说你可能上街了,说是要买什么日用品。我下午和晚上就没敢去找你,当我忍不住要去找你的时候,我就劝我自己,“急什么呢?时间多着呢!” 第三天上午,我又去找你,你还是不在,说是去工大看老乡了,我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我们有共同的同学在工大,那或许是他的初中或者小学同学吧,我只能这样猜测了。 第四天我故意挺了一天,到第五天上午,我就又去找你,你依然不在,说是跟老乡出去逛街吃饭了,我已经开始讨厌你们寝室那几个人了,一个个跟木头一样,就会说不知道! 第五天我吃完早餐就去找你(当然,在食堂是没看见你的),你们寝室的那几个讨厌的家伙可能看出点什么来了,都用那种坏笑来对我,说你昨晚没回来。啊,看来我暴露了自己的心迹,他们一定会对你说的,说有女挺漂亮的女生总来找你,阿妈呀,真害羞,我得矜持点了,还有两天开学,开学前我决定不去找你了。 夏梅。1986年8月29日草。 (未完待续) (2023.9.1 10: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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