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志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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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由夫你好： 请允许我还是这样习惯性地向你问好，我总觉得你会听见的。 你背叛了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反过来又背叛了我，但是你并没有背叛我，因为我们之间没有承诺。我就是这样原谅我自己的。 我从来没见过你匆忙地在校园里走过，你总是不紧不慢地、像散步一样去上课、去食堂、回寝室……去约会，你在二中校园里的痴狂和在一中校园里的深沉完完全全不见了，连一点影子都没有了。你的眼中完全是一种空洞掩饰下的彷徨，你的新女友给你刺激起来的欢乐也不足以弥补那样的彷徨，或许真像你说的那样，你现在还没有目标。 那我怎么办？我那本莎士比亚还要继续看下去吗？ 于是我也失去了前进的目标。 于是我又开始跟踪你了，这是我唯一的快乐，而这快乐在今天达到了顶点！ 在上周，我已经发现了这个苗头，那天的晚餐后，我发现你跟你的木头室友们居然去看通宵录像了，你的那个女友居然没来找你，你也没去找她，当时我就很高兴，尽管她可能有什么事，临时取消了约会，但我也是高兴的，于是我的周末也就不再忧郁了，而是有了莫名其妙的阳光。周日的傍晚，我的忧郁又回来了，我看见你从食堂出来，直接就出了校门，啊，你可能要去找她了，也或许她就在校门外等着你。 我身不由己地跟踪你而去。 你钻过南湖北栅栏那个缺口，我等你的身影掩映在那片浓密的森林之后的片刻，我也悄悄地钻过那个缺口。你或许在向你们约会的“老地方”前进吧！ 你并没有去湖边，而是远远地绕着那片水域向南，最后停在了临近南湖大桥的那片白桦林的林荫处，南湖上早已经冰冻三尺，那树林靠近水边的地方已经没有路了，只有一些冰冻的沼泽，你就直挺挺地站在了沼泽边上。 你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入叹气一般把那烟雾吹向空中，于是，我就又看到了从一中校园深处走出来的那个你----这才是真实的你，才是我想象中的你！于是，世界上的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充斥在了我的心里。 难道你们就在这样偏僻的地方约会吗？那个沼泽和它延伸出来的那些杂乱的草丛一点都不浪漫，如果说作为独处的地方，我却喜欢上了这里。这时候，太阳早已经过山了，南湖的远处传来缥缈的乐曲声，我就站在了那些巨大的树林阴影中看着你，和你一起感觉着这超越俗世的已经。 那个小女生怎么敢独自到这里来找他呢？那么他就是一个人来这里独处的。难道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了吗？啊，不要太小人了，我劝着自己，难道我忍心看到他们的痛苦吗？我仿佛很伟大地为自己开脱着，但我还是像个小人一样内心欢喜起来。 阴冷的月光已经倾斜地挂在身后不远的南天上了，我发现你借着那月光在往一个小本上写着什么，写完了，还叹了口气，然后又写，好像写了很多，然后把它们全部撕下扔到那些破败的枯草丛中，于是你点燃了第二支烟，然后又写，又撕，然后是第三支烟、第四支烟…… 也不知过了多久，你才深一脚浅一脚地从那个草丛中走出来，往回走了。我等你走远了，也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你曾经站里过的地方，那里还有你残留的烟味呢，你撕掉的那些纸还白花花地躺在枯草丛中呢，我把他们一片一片地拾起，小心翼翼地不让我遗漏小任何的一小片，我急迫地想看看你写的东西----那可能是你写的情书，啊，我这不可原谅的小人心态啊！ 我现在想想都有点后怕，在这漆黑深邃的丛林中，就我一个人，一个深陷情网的小女孩！----她在那种情况下是无所畏惧的！ 回到寝室，我爬上我的上铺，偷偷地把那些碎纸拼凑起来，尽管还是有些缺失的碎片，但我还是我读到了下面一些词句： 一个人声嘶力竭地大喊，不一定会唤醒麻木的世界，不是引来人的讥笑，就是招来一群狼。 一个人快乐，整个世界不悲哀。 天是蓝蓝的，有那么广阔而自由的空间，为什么都局限在这个小小的世界上？ 你与我在闪光中相遇，不是新的世界诞生，就是两个世界的毁灭！ 陌生的世界冰冷地等待着春天，……（此处有缺失，甚憾！）可又有谁知道：四季无情！ 没有灵魂的肉体，终究会枯萎；活着有什么可骄傲的，一个挂着肉的骨头架子！ 与世界格格不入，就应受到惩罚。 欢乐无私。与人共欢乐， 不要与人共悲哀，悲哀只属于自己。 如果世界允许我的存在，那么它至少给了我一条路，不管怎样，我要走下去。 我手拿一把没有刃的刀，无力地挥舞…… 世界上仿佛只有我喜欢的东西，而没有喜欢我的东西；我要得到的东西，得到之前如饥似渴，而得到后又茫然不知所措。 她不是我的梦，我的梦中永远只有我自己，任何人也走不进它。 她不是我的梦，我的梦中永远只有我自己，任何人也走不进它。 我的心里时常感到一种残酷的欢愉。感情上的自卑使我不能正视你，但我却能感觉到你的目光。……（此处有缺失，甚憾！）一个走在死亡之路上的人被善良的、正充满活力的人热爱，这是一种令我高兴而又是对你的不公平。我的欢愉来自你，发自内心。 得不到的爱，藏在心里，让它在我麻木的时候使我燃烧，在我产生妄想和野心的时候，使我冻结。 我从来没爱过自己，根本不知道我活着的意义，只有当我爱一个人的时候，才叮嘱自己要好好活着，友好地等待着我的死亡判决。 啊，她根本不爱我。 我有满腹的话儿要对世界诉说，可喜欢安静的世界不喜欢我。也许我的存在是世界的失误，它造就的子孙应该是保持沉默的。 终究会有一天，我会被我的热血烫疯，那时我将再也不会打扰世界的安宁----除非，我从这个世界消失。 在这里，我想起了她，抬起头望着树尖上高远的天空，我又想不起来她。是我自己强迫自己去想她，是我自己给自己带来了烦恼。我在寻觅着我自己，我丢失它很久了。在这白桦林中，我终于看见了我自己的踪迹，它在草地上，它在黑夜里…… 万恶的子弹射向万恶的敌人。 如果在一群人中，我是那么令人讨厌，我可以感受得到，我自己会知趣地躲开，尽量把阳光留给每一个人，我宁可在黑暗中，再说，我早已习惯黑暗中的孤独了。 因此，逃避也是一种傲慢。所有的人对于我都是陌生人。一旦梦中熟悉的面孔变得陌生，那就意味着我再一次诞生！ 家乡让别人去改变吧，因为我没有家乡，我浪迹天涯。 我的祈祷： 如果……（此处有缺失，甚憾！） 让我接受任何惩罚， 让天把黑暗永远降临在我的心头， 我赤条条躺在那高高的山峰，生生世世， 让雷电不停地劈着我那不诚的心， 让火把我烧成灰烬， 让风把我撕成碎片…… …… 啊，我把你撕毁丢掉的话都录在这里吧，让它和我一起永生。 啊，这是怎样一颗易动的、容易受伤的灵魂啊，你写的这些只言片语简直就是一首首动人的诗歌，你就是我心中的普希金、我心中的拜伦、我心中的徐志摩！ 我基本上可以确定，你和那个女孩分手了，我一点高兴的心都没有，因为我知道你在难过，于是我也就跟着难过。今天晚饭后，我又跟着你出来了，你还是到了那个白桦林中，这次你没有写什么，只是沉默地吸着烟，一根接一根，然后你低声唱了一首歌：星河，有一串星际流火，掌舵，寻觅猎户星座，用歌，于黑暗柔柔拍和，众星，编出了一阕情歌…… 最后，你叹了口气就离开了。 啊，我的小人心态！我感觉我的机会又来了。不过我劝我自己不要着急，让他先平静一下，我也不能乘人之危，如果那样糊弄来的爱情也是不稳定的，我不想当他感情的替代品，替代品早会被另外的什么东西替代，我要的是永远和永恒。 明天就是1987年元旦了，我忽然想起来，过完元旦我们就要期末考试了，不过没什么，那都是次要的。自从上次的元旦晚会搞砸了以后，班级不再搞那种文娱活动了，而改成聚餐了，为了增加气氛，那个努力当好班长的班长让男生女生搭配着聚餐，好像能达成某种意向，实际上都是臆想，大一马上就结束了，该发生的早就应该发生了，或者已经有了大致的目标，谁还指望着在集体活动中物色猎物呢？现在的猎物都狡猾得很，原因很简单，就是她（或他，主要是她）的目标不在同班同系这堆人里面。单身的男人都猴急得很，他们以为他们具备某种求偶的伎俩，实际上幼稚可笑得很。如果不是像孙佳琪那样的女生主动去安抚杨钊文那样的男生，指不定还会出什么笑话呢。 唉，算了，这些话说了也没意思。我还是把我自己安顿好吧。祝我自己明年好运吧。也提前祝由夫哥你happy new year！ 夏梅。1986年12月31日草。 （未完待续） （2023.9.21 10: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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