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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描述

姓名:Mr. Fan
职业:计算机
年龄:39
位置:中国·吉林
个性介绍: 听音乐 滑旱冰 (最好是一边听音乐,一边滑旱冰)

被遗忘的信件-16

2023-05-03 08:59 阅读(?)评论(0)
    (十六)
由夫你好:
    又到了和你交流的时间了,这是我最高兴的时刻。我无法得知你的消息,只能通过想象想象你现在的样子,你一定瘦了很多,因为高考前那一年不掉几斤肉是不行的,你本来就瘦,我几乎都不敢想象你现在的样子,啊,高考那一关不过,你便没有更高一级的自由,是的,那些高中毕业后就结婚和就业的同学也自由了,但那毕竟还是有些缺憾和层次较低的自由,我在不远的地方等着你,我相信你会赶上来的。
    今天,我跟你谈谈我的专业,作为一个女孩,为什么选择物理系中的理论物理学的专业呢?这完全不是出于我对物理事业的热爱,是的,完全不,我只是参考了前几届的录取分数线,发现这个专业的分数较低,好考,是一种高考策略而已,以我的成绩,我无权去选择我喜欢的专业,另外,我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高中生,怎么会知道哪个专业是干啥的,当然也谈不上喜不喜欢了,只是希望能考上而已,就这么简单。
    社会的公平仿佛就在于给了人们以自由选择的权利,但选择一次以后才发现,那种所谓的社会公平其实是个幌子,是一面欺骗人思想的旗帜,在那样的旗帜下,人们仿佛觉得自己是个完全自由的现代人,其实不然,社会给我们选择的东西太少,几乎是没得选择,也就是说,你具有自由的选择权,但你却没得选择,悲哀不?这怎么能说我们是自由的呢?我们只能说,我们只有放弃选择权的自由(因为我们没得选择),我们只有过人家指定给我们的生活的自由,我们只有过没有追求的低级生活的自由,悲哀不?
    我过了高考这一关,我便看到了一些以前想象不到的东西,包括重新定义自由和公平。对于公平,我不得不说说我现在的班级。我发现,同样分数被录取进来的学生,智力却差距很大,真的,我开始感到很诧异,智力几乎等同于尹丽和李树芹的人在省城就有上大学的机会,在小县城简直是做梦。原因到底出在哪里呢?这些天,总有一些同乡会的人来串联,那都是些上一届的热心学生在活动,我参加过一次联谊和座谈(实际上就是闲谈),同乡会里有一些老油子透露,省城的大学老师和高中的特级教师那些人都有高考出题的权利,并且他们还有高老阅卷的权利,他们同时奋战在高考教学的第一线和出题批阅的第一线,这就相当于他们既是教练又是裁判,他们教出的学生几乎等同于事先知晓了我们认为很难的高考题(当然不一定是原题),他们说,考试前老师让他们背的那些题型和考点几乎都会被他们“压中”,啊,听了这些我都冒冷汗了,我几乎立即就否定了从前所谓的社会公平和自由!还有那几个学院子弟就更不用说了。
    但这就是现实,尽管他们在背后捣鬼,我们县城不还是有很多人考上清华和北大吗?所以我感觉,真正厉害的人都在乡鄙。我也同情起那些通过“公平竞争”被淘汰的人了,他们的确输在了起跑线上,或者说我们和他们不在一条起跑线上,人家的起跑线比我们的提前五十米甚至更多,最极端的是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终点,根本就不用跑。面对这样的现实我们怎么办?束手就擒吗?不甘心!奋起抗争吗?没有力量!有觉醒精神的人只能在后面奋起直追。这都是我现在的想法,可能会幼稚些,不过,我得敢想呀,否则,我更加是一无所有了。
    于是,一个班级便从意识形态上被分成两派,一派是省城本地派,另一派是外地派,这虽然不是人为故意分的,但在交往的过程中界限很明显。本地派的人大都“谦虚谨慎”,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他们心里上的优势,这种优势是相对富足的生活留下的痕迹,并不是智力超前留下的痕迹,他们在明面上很少参与竞争,比如奖学金的竞争(外地派的人却很在意这些奖学金),首先,他们根本就不在乎那点钱,其次,他们的骄傲并不通过奖学金来体现,而是通过某种嘲笑来体现,那是发自不同种类人骨子里的嘲笑(苏格拉底在《理想国》里解释过这种嘲笑),但这嘲笑里面同样不含智力成分,也就是说,智力低下的人不靠智力取胜,而靠莫名其妙的傲慢取胜。据说,这种莫名的傲慢在北京人和上海人身上体现得更加明显(只是据说,我没体验过,我还没去过那些地方,将来我一定会去的,体验一下人家比较高级点的傲慢)。
    外地派就是包括我在内的这些人了,但我一般把我自己排除在外,因为我不跟他们一起掺和,他们说我内向,所以,我也经常被外地派的“自己人”所排斥。我们寝室的小姐妹只有一个是本市的,叫荆燕,她的傲慢完全发挥不出它应有的威力,因为她被淹没我们这些人的汪洋大海里了,还因为她不怎么在寝室住,嫌吵,总回她自己家去住,因此,她常常以憨厚的形象出现,完全没有灵性。最聪明的是来自黑龙江的吴彤,她被我推荐为新的学霸,对于那些枯燥的理论她接受起来异常轻松,我感觉她几乎都不用去上课,那些东西她天生就懂,但她只是课内的东西厉害,课外的一概不知,也一概没兴趣,她从来不打扮自己,但却穿得很利整,长发不浓不疏,就那样漫不经心地披撒在两肩上,喜欢戴一个粉红色的发卡,一笑还露出左边的一只老虎牙,很可爱的样子,整个寝室我就喜欢她,我决心跟她发展闺蜜那样的友谊。
    这些外地的小姐妹在一起总是嘎嘎嘎嘎的不停吵闹,像一群野生的鸭子(在62路公共汽车上,有本地的市民毫不给留情面地评价这种吵闹:一看就是外地的!),而荆燕总是在旁边很谦虚地笑着,不焦不燥,不动声色,仿佛在盘算着什么这些人都不懂的什么事情,这就是两派人在我们寝室的大致状态。至此,我们寝室的小姐妹我完全记住名字的有三个了,一个是我替男生封的班花朱鑫,一个是我未来的闺蜜吴彤,一个是城府极深的荆燕。
    至于男同学,那两派人的界限更加明显,他们几乎都不在一起玩(除了体育课),我们在女寝的楼上常常能看到,一到周末,外地的男生结伴去看通宵电影(那时候有录像厅放通宵的港台电影),而从来看不到本地的男生的身影,朱鑫后来告诉了答案,那些本地的男生都出现在了周末的舞厅现场,这就是另外一种差异----文化熏陶的差异(而不是文化修养的差异),这就像民国时代的公子哥和劳动大众的差异,公子哥擅长那些风月场所和那些交际场所,大众擅长过小日子,后来大众通过革命赶走了公子哥们后,自己也觉得那些风月场所和交际场所的档次高,于是便有人率先填补了旧公子哥们的空白,也就是说那些场所的人总是有一种新陈代谢的关系连绵不断,就跟底层的流氓一样,从古至今,流氓这个职业从来就没间断过,即使是日本鬼子时期也没断过。从周末的举动就可以看出,同样是消磨时光,本地人追求的是一种“档次”,而外地人追求的是一种“实惠”,但这只是男生的追求,女生不完全是这种分类,因为我们这些外地的小姐妹很快就业都跑到舞厅里追去“档次”去了,因为几乎所有的舞厅女生是不用购买门票的,这是另外一种“实惠”,它看起来却很有“档次”。
    啊,我的由夫哥,我跟你说这些,你感到烦闷吗?这就是我现在的生活环境。
    另外,我还有个发现,我发现大学的专业并不是大家未来一定要去奋斗的方向,而是未来职业的敲门砖,于是我又思考了一下职业的问题,职业是什么?是养家糊口的工具吧,除此,我想不出它还有什么用,我想,只有有真正选择权的少数人才能把爱好当成职业,很多人都是被迫从事某个职业直至终身的,比如说我们的父辈,我爸爸喜欢钓鱼,但他不得不在那个机械厂里从事一些毫无前途的工作,他要是以钓鱼为职业或许会有什么大的作为呢,人家姜子牙就是通过钓鱼发达起来的。所以,通过我对职业的考量,我觉得我在我现在的专业上花太多的精力是不值得的,只要我毕业有口饭吃就达到上大学的原始目的了,也是国家设立大学的原始目的(古代那种中了举人就当官的制度是腐朽的制度,早就被推翻了),国家开立大学是培养普通的劳动者,并不是培养富豪、大师、总统什么的,尽管富豪、大师、总统可能也读过大学,但用数学函数的语言来说,他们与大学不是一一对应的关系。我还发现,所有有造诣的人即使读过大学,他们后来的成绩也都是大学毕业后个人努力的结果,而不是大学直接培养出来的,看到了这点,我就又同情起这些大学生来了,他们那么天真,他们在高中生面前显得那么的骄傲,这些都是假的,真正的东西都是靠不断努力获取的,而不是一纸文凭。
    啊,由夫哥,今天说的这些有些灰暗,似乎看不到光明,其实不是这样的,只有看不到黑暗的人才是最不值得同情的人,因为他们等同于瞎子,正因为我们看到了黑暗,光明对于我们才是可贵的。
    我今天借来了《莎士比亚戏剧集》,我并不是想当编剧,还是那句话,莎士比亚这个人名对于我太如雷贯耳了,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看的。我像以往一样会把我的感受分享给你的,或许我也会跟吴彤说说,但暂时还不行,因为我们的关系还不够成熟。
    夏梅。1985年9月25日草。
    (未完待续)
    (2023.5.3 8:48)
  最后修改于 2023-05-03 09:14    阅读(?)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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