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志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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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由夫你好： 啊，真是痛苦啊，尹丽一来找我闲聊，我就痛苦不堪，我得陪她，我还得被迫用一些理论反驳她，反驳后她还听不懂。她跟我谈她的追求和她的嫉妒，这完全是真诚的，我们以前本来就是所谓的闺蜜嘛。 她说她追求一种精致的生活，有个大房子，有车，有电话，有游泳池，有秘书仆人保姆厨师伺候着，还有保镖等等，说到激动处，她两眼放光，仿佛看见了耶稣、释迦牟尼、苏格拉底、王母娘娘等；然后又谈到她的嫉妒，说她的一个初中女同学跟了一个大老板私奔，那老板就给了她上述她幻想过的生活，她重点你强调了她的大金链子和大金戒指，说道激动处，她的眼睛仿佛恶毒的光芒，很吓人，像一个想谋权篡位的宫娥在给皇后下毒时的表情。 我嘲笑她那是肯定的了，但嘲笑也有级别，低级的嘲笑只是表达一些情绪化的东西，高级的嘲笑是有理论支撑的，是论证后得出的结论。关于追求，我把我的养猪理论又搬出来了。 我说：“物质追求是无止境的，也是低级的，别人一个月挣两万，我一个月挣两千，我也没感觉比人家卑微，吃的东西就那么多，山珍海味如果我们想吃也能吃到。” “啊，那能一样吗？”她同样现出嘲笑的表情，从这可以看出，嘲笑的表情人人会，猪如有表情的话，它也会嘲笑人，她接着说：“人家天天吃，你能吃得起吗？” 我说：“这有什么可羡慕的？这就像一个胖猪和搜猪的比较，猪吃得再胖，那不还是猪吗？” “哈哈。”她干笑着，“你这是嫉妒！” 我说：“那你还是不知道什么叫嫉妒，当你跟别人的追求目标一致时，人家达到了，你达不到，你有一颗不甘心的心，你才会嫉妒；当你追求的目标跟别人不一样的时候，你达到了，跟人家有啥关系呀，人家为什么要嫉妒你？” 她自己没有理论，评价别人只能使光凭情绪，情绪是最肤浅的一种东西，根据情绪得到的结论也必定是肤浅的。 我一说完，她便把嘴一撇，说：“你还是嫉妒！” 于是我又给她讲老鹰的故事：“我说，我们可爱的高中班主任给我们讲过一个老鹰的故事还记得吗？” 她显然是忘记了，她要是仔细听讲就不是她了。 我继续说：“老师说，做人要谦虚，就像两个老鹰，相对飞的时候，彼此看对方越来对大，而相反飞的时候，看对方却越来越小，当时我觉得很有道理，但现在不这么认为了。” 尹丽已经把眼睛睁大了，说：“是啊，这的确很有道理呀，你为什么还要产生别的想法呢？要不怎么说你是个怪人呢！” “不，这和怪不怪没关系，是思考的结果，假如不是两个鹰，而是一个是鹰，一个是鸡呢？想过会有什么结果吗？老鹰飞得越高，鸡看着人家越渺小，然后鸡会得出结论：老鹰不过如此，还没我大呢！于是这只鸡表骄傲起来，嘲笑一些，它从来没想过，如果老鹰飞得低一些，它或许就成为人家的食物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意义啊，你是在贬低我吗？” “不，我是在给你讲道理。” “啊，语无伦次，什么鸡呀猪呀的。” “所以说人是分层的，居于不同层的人交流是困难的，”我便想起了柏拉图的那些理论。 “你的意思说，我层次低呗，我告诉你夏梅，不要拿大学生压人，人各有志，世界上成功的人不一定都是大学生！”她好像有些生气了。这是闺蜜间的常事，说亲密的话，说着说着就吵架。 “你看，这又涉及到‘成功’这一词的定义上来，”我在上一封给你的信上已经说了这个问题，我是不会把我的信给她看的。 我说：“那我就给你讲讲柏拉图是怎么说这件事的。他先提出一个问题，就是一个人在没见过白色的情况下，如何定义白色。我把这个问题提给你，你也想想。” “唉呀妈呀，脑袋疼死了，想这些干嘛！”她抗议道。 “那么我就直接说吧，一个很聪明的人通过对黑色的比较来定义白色，这就有了哲学思维了，所以我说他是个聪明的人，他通过不断地比较，终于找到了灰色，并且认为灰色就是白色，于是他认为自己成功了，欢欣鼓舞，骄傲自满，觉得人生很美好等等的情绪都来了，可是当一个见过白色的人向他说，他那个不是白色，是灰色，他便鄙视人家的无知，可是正好相反，那个知道白色的人才有权鄙视他，看出来了吧？鄙视和认知无关，只是一种情绪，如果猪也有情绪的话，它也会敢于鄙视人的，你看那帮人，没事净那些叫做‘书’的东西，有啥用，不如多赚点钱，把自己养成肥猪。” “什么玩意啊，你说的，那灰色本就不是白色呀，那还用说！” “故事是在说人的认知局限问题，看来你没听懂，那么我在说一个，柏拉图把人分成三等（人分很多种，分成三等是为了便于讨论），三等为下等人，中等人，上等人，一个很聪明勤奋的人，出生在下等人堆里，他不甘心，于是他便很努力地奋斗，终于有一天，他从下等人里脱颖而出变成了中等人，于是，他便认为他成功了，他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于是他便有权鄙视下等人了，他会说他们是一群只知道吃，不知道思考的猪，但是忽然有一天，有一个上等人告诉他，你还没有成功，你还在路上，并告诉了你一些有关上等人的事，你便嗤之以鼻，说着是一种妄想，于是你又开始鄙视上等人，于是你既鄙视下等人也鄙视上等人。” “你是在说我是中等人吗？”尹丽反而有些高兴起来。 “看来你还没听懂，好吧，我在给你讲个柏拉图的洞穴的故事，柏拉图想定义了一个洞穴，洞穴里有一个岩壁，洞穴的上方有个能露出光线的洞，那光线把洞中的人像映在岩壁上，洞中的人以观看岩壁上的变幻莫测的人影为生，并认为那是真实的东西，没有一个人仰望那个给他们带来光明的小洞，直到有一天，一个违反世俗的人扬起了他伟大的头颅，于是他发现了那个光源，他向它爬去，并走出了洞穴，他发现可一个多才的世界，他发现了太阳，于是他知道了洞中的一切原来都是阳光的作用，他心花怒放，他豁然开朗，他顿悟了，这时他有两个选择，一是回到洞穴，把他的发现告诉他的同胞，二是留在新世界享受自己的人生，他选择了前者回到了洞穴中，把他看到的告诉了他的无知同胞，同胞们被震惊了，被激怒了，他们那平静的生活被这个疯子给打乱了，于是他被戴上了镣铐给禁闭起来失去了自由，人们又恢复了正常了、安静的、无知无识的生活。” “啊，老同学，大学生，你学习都学傻了，你把这些虚幻的东西当真了吧！醒醒吧，我的姐！” “这也是实实在在的生活，你知道回去的那个人是谁吗？是耶稣，是释迦牟尼佛，是苏格拉底。” 尹丽已经打起了哈气，显然她也是没听懂。我也找到了对付她的窍门，就是不让她说话，让我自己滔滔不绝地谈，这样，她下次再想起我的时候就会觉得恶心和无聊，于是就不会来找我了，我不适合她，而李树芹、王铁他们比较适合她。 她走了以后，我赶紧看书，我发现，我在别人面前卖弄了以后，反而觉得自己被掏空了。 《皆大欢喜》 在第一幕第一场，在这里我先学了两个相近的成语：踵武赓续和克绍其裘，这两个成语很偏僻，但我隐隐约约地感受到它们指向了我们民族文化的源头，将来这方面的书我还是要看的，比如《尚书》《诗经》《左传》等。 还是在这一场，忽然来了个帕洛，和海丽娜探讨贞操的问题，他说：倘不先把处女的贞操破坏，处女们从何而来？----这是一个谁也没注意过的悖论。这就是看外国书的好处，我们文化不同，看问题的角度必然不同，我们学的就是这个变换角度看问题的方法。 帕洛接着对海丽娜说：贞操是一注搁置过久了会失去光彩的商品；越是保存得长久，越是不值钱。趁着有销路的时候，还是早点把它脱手了的好；----这话听着让我有点反感，他是在侮辱大龄剩女吗？ 海丽娜说：只有斤斤计较、害怕麻烦、认为好梦已成过去的人，他们的希冀才永无实现的可能；----这句话在文中的意义含糊，却很适合现在我的心意，有时我仿佛失去了一些东西，可实际上我根本就没有拥有过。 在第一幕第二场，国王队勃特拉姆说：孩子，你的相貌很像你的父亲；造物在雕塑你形状的时候，一定是非常用心而不是草率从事的。----这样夸人是那样的有趣，这样的话中国人是不常说的，中国人一般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或者干脆说“随根”，这就有贬义的成分了。 第一幕第三场，小丑要结婚，和伯爵夫人墨迹，像这类和主要情节看似无关的情节，也许就是莎士比亚作品的秘密所在，他的每部作品都有这样的情节。小丑说出了很实际的结婚理由：贱体有这样的需要；我因为受到了肉体的驱使，不能不听从魔鬼的指挥。并且，小丑说出了他的爱情观：虽然他（妻子的情人）害我做了王八，可是我叫他替我干活儿。夫妻一体，他安慰了我的老婆，也就是看中我；看中我就是爱我；爱我，也就是我的好朋友。所以，吻我老婆的人，就是我的好朋友。---欧洲人纵容妻子找情人或许就是这个原因，但是我接受不了这样的爱情，既然不专一，为什么要结婚？我便想起了老温的新女友和尹丽的三角关系。 第二幕第一场，在海丽娜为国王治病并赢得丈夫的过程中，加入青年人去意大利参战，这样的描写使一个故事立体化了，不要为了一个主要目的直接去单纯推进故事，而是要在纷杂的其它故事中曲折地推进故事，这样的故事显得丰满而厚实，即，不要直奔主题地描写，要学会写一些与主题无关的东西，也就是常说的“跑题”，这是对初中语文老师的背叛（初中语文老师讲作文的时候总是语重心长地教导我们作文千万不要跑题）。 第二幕第三场，海丽娜在群臣面前选丈夫，就像冯梦龙的唐伯虎点秋香一样的场景！海丽娜选中了勃特拉姆，可勃特拉姆不同意----这就是戏剧，一定要倒行逆施才有戏。这也像冯梦龙的唐伯虎点秋香一样，只不过男女关系对调了。国王以权力相压，以功名利禄相要挟，搞拉郎配（也是一出中国戏剧，川剧，香港1958年给拍成电影叫《抢新郎》，由大美女夏梦主演），勃特拉姆被迫答应了。冯梦龙笔下的秋香也是被迫答应的，但后来看到丈夫真的是正牌的唐伯虎，也就满意了。 后面还有一些很曲折的情节，比如勃特拉姆为了逃婚去了前线等，但我对这类情节不敢兴趣，所以也就略过了。 啊，总算弥补了一些被浪费时间后的损失。 夏梅。1986年4月13日草。 （未完待续） （2023.7.14 1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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