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志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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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在县里上小中专是王玲第三次开眼界。这个学校叫虹门县财会学校，简称虹门财会，地址却不在县内，而在东北部的郊区，毗邻幸福村，没有公交，想回县城只能在国道边拦截四平到长春区间的长途大客车。学校的四周有一圈红砖矮墙，大门是两个水泥柱子，中间是铁管焊接的栅栏门，其中一个水泥柱子上挂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虹门县财会学校”。学校的四面全是幸福村的庄稼地，当地人习惯把收完庄稼之后的连片耕地叫“大野地”，那个“野”字大约是想表达一种空旷的意思，因为在哪些裸露的耕地上只能看见些荒草和农田的防护林，那些防护林每隔四五里地就是整齐的一排，树林的走向是从南到北，每排大约都得有十几里地那么长（当然，中间有被村镇公路和乡间小路截断的情况），县里人给它们编上号，从县城最东边的镇东小学的东大墙算起（趴在东大墙上能远远地望见几里外的防护林），依次是一趟树林、二趟树林、三趟树林等等，在虹门财会这里已经能看到三趟树林的最北端了。 王玲是她二叔送她来的，他二叔先把她的行李从獾子洞村骑自行车送到大龄镇，然后从大岭镇通过邮政局托运到虹门县城，然后回来接她的大侄女，还是用自行车载着她先到大岭，然后做乡线的大客车到虹门县城汽车站，然后去县邮局取行李，她二叔背着行李领着她步行到虹门财会，这个行动是从早上开始的，到下午四点，他们终于到了学校。 为什么不是她父母领她上学，非得她二叔呢？因为她二叔有公职（村会计），还见过些许的世面（去过大岭、虹门出过差），在她父母看来，她二叔是他们老王家的骄傲，如果这事让她父亲出面肯定得办砸了，最起码的一条，他或许都能把她领丢了，不是人真丢了，而是不知道东南西北，找不到哪到哪。 王玲对她的学校是相当满意的了，不说别的，就那大铁门就够气派的，那铁门上的钢管都比自己的手脖子粗，上面刷着耀眼的白油漆，在她看来，那白油漆显得高贵级了，比较一下，她的小学校舍根本就没有院墙，更谈不上大门了，初中校舍倒有个大门，但却是的木头门，高中校舍倒是大铁门，但那铁门的铁管纤细，像前院老陈家二妮子那样弱不禁风。就这白漆大铁门的气势，如果不是二叔领着，她都不敢进。 进得校园来就更不得了了，主教学楼居然有五层，寝室楼还三层呢，在最西边野有一排低矮的平房，那却是学校食堂，主教学楼的后面是一个大操场。 这已经超出了她对大学校园的所有幻想，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这就是我的大学！” 报到手续都是二叔给办的，办完他就走了，她就开始了独立生活。 她尝到了人情世故的甜头，所以她牢记二叔的话，积极去了解学校和同学的各种情况，她把了解到的情况都记录在一个小本子上（她没有写日记的习惯，那个本子就是个记事本）。 她写下了如下的事实： 一，关于奖学金，这很重要，关系到颜面，也关系到自身利益，一等奖学金三十元，二等是二十元，三等是十元。就是十元也是不小的数字啊，她每月的伙食费才十五元。她在这些事的背后一定要写下自己的想法，在这一条的后面，她写道，“我一定要等到奖学金，一定，一定，一定，不要让别人看低了自己，一定，一定，一定！”可见她的决心有多大。在没上小中专之前，她是没有这样的决心的，从来没有，如果是在小学、初中、高中就有奖学金的话，她一定得不到，因为她的智力低下，根本就得不到那些钱和荣誉，因此她也就没有下决心的心思。上了小中专就不一样了，这么气派的学校自己都上来了，她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不一般，且不说怎么上的，反正是上来了，村里那么多初高中毕业生呢，不都在家务农呢吗？她感觉不到她用高中生的身份去答一份初中生的试题，因为那些题即使她当年身在初三也是不见得能得更好的成绩的，高中多学的那点一知半解的知识居然效果这么大，不过，她没把自己当成高中生，在那个考场，她以为她是个优秀的初中生，那些题都不难，或者，在那个考场，她是个优秀的高中生，而试题和高考试题是一样的，而她突然都会做了，于是高考落榜的阴影一下子完全都不见了，仿佛从高中下降到初中，她的智商一下子飞跃了，因此她得到了自信，毕竟在这个小中专学校里，身边都是渺小的初中生，那么，那个奖学金不是手到擒来吗？于是，“一定，一定，一定”的背后意思是“一定能，一定能，一定能”而不是“一定要，一定要，一定要”。 二，关于学校，这也很重要，关系到她这四年的生活和将来毕业后的分配。啊，小中专也是四年学制，跟上大学是一样的，这就更有上大学的感觉了。毕业分配还是很遥远的，但二叔说了，要打提前量，所以要提前打听。她从高年级的同学那里打听到了如下的事实（在解放前，这就叫情报）---- 1、校长没什么用，除非你是校长家亲戚能借点什么光，否则，校长跟学生之间隔着教务处主任、班主任、各专业课的老师等，学生大凡有点啥事顶多到教务处就截止了，事到了校长那，那就是不可想象的大事了，她是不可能有那样的大事要搞的； 2、教务处主任有用，将来毕业分配的时候，教务处主任也能使上劲儿，得想办法跟他建立些二叔说的那种联系； 3、班主任是最重要的，县官不如现管，奖学金的相关权利完全掌握的班主任的手中，所以必须得重视，她在后面写道，“重视，重视，重视”； 4、各科的老师也很重要，万一让他们不高兴，他们就会让你不及格，如果有不及格，那就别想得奖学金了，另外还得补考，据说补考多了还不让毕业，这太丢人了； 这里还有些细节需要在以后得生活中深挖，比如，这些领导和老师的个人爱好，脾气秉性，道德水准等，挖出来后就可以“对症下药”。 三、关于同学。同学中首先面对的就是班干部，她忽然意识到，不能再像小学中学那样被动了，总是选别人当班干部，这回她决心要为自己争取一下，班干部的划分和小学中学是一样的，有班长、体育委员、宣传委员、学习委员、文艺委员等。她决定先冲击一下班长的职务。“加油，加油，加油”她写道。其次，她要深挖同学的家庭背景，二叔说这很重要，万一有个同学的二舅或者是六姨夫是县委的呢，这可就借了光了！ 至于那些经过调查而毫无用处的人（主要是同学）就没有必要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和情感了。 以上的这些成了她生活的新基础、新方向，她的心豁然开朗了，眼前的道路也清晰了起来。她想到了以后得幸福生活，想到了以后得衣锦还乡，尤其是她想到衣锦还乡后李寡妇等人的嫉妒表情，心里就充满了仿佛是记恨高尚的感情，那感情激荡着她的心，激起了她对火热的生活的所有的激情，也包括斗志。 但是，她必须以忠厚的面目出现，不能把自己那些小打算告诉任何人，也不能让任何人产生怀疑，如果有人对她产生了怀疑，则必定对她的激计划产生负面影响。这或许就是有些人说她忠厚的原因吧。 是的，她显得很忠厚，她出现在人面前是一副这样的仪容：上衣如果有纽扣一定要扣上脖子上的最后一枚扣，露出了脖子就仿佛漏出了女性的特征，女性的特征就代表了软弱；发型是永远的老奶奶型的，即把头发在脑后打个大大的疙瘩，然后让那疙瘩低垂到后脖子上，这样不但覆盖了脖子上的皮肤以保证其不外漏，还能显得温顺，就像那绵羊的尾巴一样向内兜兜着，又像善良的大黄狗夹着尾巴的样子，总之，这个发型是她的标配。由于她的头比较大，还是大身子板子铁桶腰，再那样严整地穿着衣服，给人一种敦实、厚重的感觉，让人联想起千斤顶、石敢当等物件，她的表情总是宽厚、隐忍、慈祥的样子，再配合上脸上的麻点，就更有一层亲切的特征，那些麻点寻常是不易被察觉的，一旦她受到某些打击或刺激而感觉血液充斥于大脑使面颊泛红的时候，那些麻点便突出地显现出来，密密麻麻地像苍蝇屎，显得稍微有点恶心，不过这种情况很少见，因为她的那种“打提前量”的处世方法经常使她处于心理上的上风，所以很少有被气得血液上头的时候。 但是，她的计划的第一次失败很快就到来了，在班干部竞选会上，她落选班长了，她本想再竞选学习委员，但没好意思在会上提出，就这样，她一无所获。因为她的身份本是高中毕业两年后的学生，年纪比她的这些同学大好几岁，她自己觉得自己和人家是同龄人，但她在那些初中毕业生的眼里是一个很大很大年纪的存在了，有些小同学甚至要管她叫姨或婶，还有针对她的男性倾向的外貌想叫她叔叔的。最后，同寝室的人像是照顾她的情绪似的选她当了寝室长。 （未完待续） （2023.10.15 9: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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