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志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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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使我快乐-9-结局 （九） 当人们觉得日子如流水一般即将平淡度过的时候，事情却突然有了变化。原来，人们一直谈论的县变市是变“大市”，“大市”就是地级市，结果中央没批，只是变成县级市了，县级市和县没差多少，所以，机构的人员通过前一阶段的疯狂扩张就显得臃肿不堪了，就得往下砍人，砍谁不砍谁还是有说道的，靠人际关系上来的绝对是雷打不动的，尤其靠的是血缘关系，靠花钱上来的有的就留不住了，因为金钱关系维系的大都是萍水关系，讲究点的领导会把钱退给你，有不讲究的就不退钱，但你还说不出什么来，因为你花钱后，人家给你办事了，你也满足了，但最后由于客观条件的变化，你被砍掉了，那就跟办事的人无关了，又不是办事的人给你砍下去的，有时为了减少这类矛盾，上面的领导先调整领导班子，把原来的领导调离（换到兄弟县市），再换上新领导，那么再砍那些被旧领导提拔上来的人就顺理成章了，谁也说不出啥来，只能各安天命，实际上这个“天命”还是人为设计好的。还有一种被砍掉的就是类似周湘这样的没根没底的人。 周湘的那种干法早就引起了大多数人的不满，像她那么实打实的干，不就把别人的愚蠢衬托出来了吗？简直让那些滥竽充数的人无处藏身、无地自容。支持她的莫副局长也被调到四平去了，她真是成了无依无靠的人了。于是第一批裁员她就被裁下来了，被下放到再生胶厂任办公室文员。 周湘本打算辞职不干了，但因为那个时候个体经济还不发达，找个有编制的工作很难很难，另外她刚刚怀孕，有点折腾不起，就只得暂时忍了下来。好在她在局里的时候，对下面的人也没摆什么谱，都是以平易近人的态度和人家交往的，现在下来了也不觉得什么，尤其她觉得，再生胶厂的那个王玲还是和她很亲热的，有啥是或许还是个帮手。 然而她完全想错了，她这种变动对王玲简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以前的心思又都白费了，路又断了一个，可想而知她对她会是个什么态度了。头一天上班，王玲的态度就很平淡，就好像下面的工人上办公室办事一样，她把架子端得十足，说是像个老大姐，还不如说是像即将扶正的厂长助理，她毫不客气地指使她干这干那，包括给办公室打热水，她憋着一口气，一定要把前期自己在周湘面前受的“委屈”给找补回来。 周湘一看就明白这个蠢妇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也变有了自己的态度和做法。说王玲是蠢妇并不是说她不会动坏心眼，而是说她的智商，一个很简单的事情，她会站在那里发呆好久，还用手不停地东指一下西指一下，口里念念有词地嘟囔着，就像在磷肥厂忘记开粉碎机的流程时那样，有点类似小学一年级的学生掰手指头算算数一样，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些动作，以表示这个问题必须得她来拿主意，必须得过她的脑才算数，有点像抢答现场里最蠢笨的选手总是先把题抢到手，然后站起来现想，但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一样。这就是周湘眼中的蠢妇形象，她感觉很搞笑。蠢人东坏心眼就更搞笑了，那简直是明目张胆却还以为别人都没看出来。比如她就是故意把碎纸削都抛到地上，然后让周湘去清扫。 周湘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立即就给与反击，比如，当王玲让她第二次清扫垃圾的时候，她便提出，“应该排个班，轮到谁谁扫，”这一下子就给王玲整不会了，因为，她王玲也是个小白人，并没有什么职务，她也无权决定这类上升到制度方面的问题，这得办公室主任拍板，一旦把这类问题当面向主任汇报，主任一下子就能看出来是王玲在“整事”，这就容易使她被孤立了，办公室就那个三四个人，大家保持点，也用不上什么值日不值日的，个人的纸篓和垃圾个人都自己照顾好就是了，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办公室有个叫张小哥的表现很积极，时常收拾一下公共面积里的一些纸屑，因为他年纪比较小，总管这里的大姐叫大姨，就连新来的周湘，他时不时的也管叫大姨，当然，年纪比较小的人能进办公室，那也一定不是一般的人，都是很厂长有点瓜葛的人。 周湘顶撞王玲，王玲还不好立即就爆发，因此脸憋得通红，像雄性狮子一样的发型张扬着，很吓人，尤其是脸上那些如老鼠屎一样的雀斑更是瘆人。但是她并没有感觉到人家已经对她警惕了起来，这只能说明她的情商也低，她还想另外找机会整治一下这个原来高高在上、让自己卑躬屈膝的人，所谓落井下石是最痛快的，你痛恨的人一下子从你的头上跌落到你的脚下，你要是不狠命地踩上几脚如何能对得起自己那颗卑微下贱的心呢？ 于是她改变策略（实际上她就两个策略，硬的不行来软的），她哄着点周湘就是了，比如，她先和周湘套老交情，提一提以前招待她时给予过她的方便和照顾，让她的心失去戒备，然后突然说，“妹妹，麻烦你替姐打壶热水呗，姐手头有活儿，实在脱不开身。”这是他的惯用伎俩，谁曾想周湘不上她的当，立即说道，“不行呀，姐姐，我手里也有活儿，当我忙完后给你打水哈，”实际上就是拒绝打水了，即使是她真的忙完也不会去的，王玲忍不住要发作的时候，张小哥立即过来了，欢快地说道，“两位大姨哈，你们忙着，我去打水，”说着乐颠颠地去打水了，把个王玲恨得不行不行的了，她恨这个小崽子坏了她的好事，但也只能咬咬牙，脸涨红片刻。还得另外找机会。 只要你一门心思使坏，机会总会有的，在学校的学生放暑假期间，工会的宣传干事刘大姐（张小哥叫刘姨）介绍一个女大学生来办公室实习，她便把一腔的怨恨都发泄在了那个女大学生的身上，因为大学生这个词儿是她终身的痛，她考了两次都没考上，她这辈子算是与大学生无缘了，不得已才冒充初中生考了个小中专出来，这口气看来只能发泄到这个女大学生身上了。怎么撒气？指使人家干活呗，有一种终于落到我手里的快感，就像一个拿着手术刀的外科医生正要给他的一个仇人做手术的感觉一样。女学生嘛，单纯得很，让干啥就干啥，让扫地就扫地，让打水就打水，但周湘却看不下眼去了，她便有意让那女学生帮自己干活儿，其实也没什么活儿，就是名义上的活儿，目的就是不让王玲随便指使她，比如，王玲指使她扫地时，她就对女学生说，“梅子，把这份文件弄一弄，厂长着急要呢。”于是就把事情遮掩过去了，并且，她抽空也告诫一下这个女学生，“以后走上工作岗位一样要小心这种人，这种人心术不正、嫉贤妒能、刚愎自用、目光短浅、狗眼看人低、两面三刀、心口不一，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她自我感觉良好，以为她已经达到了她人生的顶点，并且认为那个顶点是所有人的顶点。她是个无能的人，靠低三下四的巴结才走到今天，人家封她个无权无职的小组长，她就以为自己是‘资方’了，自以为高人一等了，彻头彻尾的小人嘴脸。她倒不能把谁咋地，但像癞蛤蟆一样恶心人。你得防着她跟你动心眼，小心别让她摆弄了，你跟她真诚地说的每一句话将来都将成为她讽刺挖苦你的最阴毒的武器，忠厚老实的面孔后面往往隐藏着一颗恶毒阴损的心，因为她只想满足她那由于自己的无能而产生的嫉妒他人的欲望。这是一种在品质上顶恶劣、顶自私的人。干点活无所谓，也累不死人，关键是那些活儿背后阴损邪恶的人心！”于是那个女学生也对王玲警惕起来。当王玲再指使她打热水的时候，无论语言装得多么温柔，她就坐在那里不动，眼睛盯向她周姨，她周姨立即说道，“大梅啊，赶紧把这份文件帮我弄弄，厂长等着要呢。” 她王姨终于爆发了，恶狠狠地对周湘吼道，“你是干啥吃的，用你管着人家啊！谁给你的权利啊！”声音堂堂的极有金属性，很刺耳。 张小哥又及时出现了，“两位大姨啊，都冷静冷静，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那个女学生吓得不敢再来实习了。 周湘已经开始复习考研了，她没有别的出路。 王玲却觉得自己的前途很宽广，按照她二叔的教导，她在厂子里维持了一个有用的圈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她现在给这个圈子里的印象是，积极肯干，肯钻研技术，为人随和，忠厚老实，谦虚谨慎，但这只是她自己认为的别人对她的印象，至于别人的真实想法她是不知道的，但她认为她知道得很清楚。那些跟她不对付的人都是没用的人，她不必在乎他们的想法，因为他们不是她圈子里的人，但她给他们留有崇拜她的权利，就像以前磷肥厂的孙大姐那样的。 渐渐地，她的女儿也上高中了，她便把她二叔的家教传给她的女儿，她女儿的智商也平庸得很，但也考上了大学，因为那几年大学扩招，录取比例由她那个时候的高于10:1变成低于2:1，在一个学校，哪怕是普通的县级高中，几乎每个人都上了学，因为大学出现了一个叫“三本”的学校，只要你想上大学，花点钱就能上，成绩已经不是很重要了。反正总之吧，她女儿也上了大学，她把心思就花在教育女儿身上了，她还把教育女儿的心得跟张小哥说说，她说，凡是能考的证都让孩子考，什么会计证、计算机证、教师证、甚至驾驶证等，一定要打提前量，包括入党也都让在学校入，将来有用，学习好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搞好关系，跟班主任搞好关系（有利于得奖学金和将来的毕业分配），跟有门路的同学搞好关系（有利于组成高质量的家庭和将来的毕业分配）等等，这些话她反复地说，不厌其烦地说，以证明自己的高明和有见识。 她最后一次受打击是在她最踌躇满志的时候，那次中层干部提拔她是志在必得的，她分析道，老的办公室主任马上就退休，办公室论资格论能力都该轮到她了，那个对她威胁最大的周湘已经离职读研去了，那个张小哥像个顽皮的孩子一样，根本就提不起来，还有两个喝大酒的草包司机和一个呆头呆脑的门卫和三个保安，还有谁？她甚至都想像冯导那样对着空气大喊一声“还有谁！”她也找相关的几个厂领导侧面谈了自己的想法，谈得很诚恳很谦卑，甚至谈到动情处，她的眼圈都有点湿润了，厂领导不置可否，每个人都说些含糊的话“我知道了。”但他们那带着神秘笑容的样子让她确信非她莫属了！ 可是结果却是张小哥被提拔起来，而且提拔后没有一个厂领导对她说点抱歉的话，仿佛她不存在一样，她低声下气、委曲求全辛苦维持的那个圈子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来没有过一样，她一下子感觉很孤独。只有退居二线的老主任对她说些鼓励的话，让她继续努力，把本职工作干好干实。她平庸肤浅的智商终于转过些磨来：连小崽子都提起来了，怕是她这老阿姨是没有机会了。她已经开始盼望着这个陈旧落后、破烂不堪的厂子倒闭了，因为只有倒闭，她或许还有机会再分配，或许还有从头再来的机会，毕竟她一直认为她也是个人才呢。 （2023.11.13 10:05 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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