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志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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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已经入夜了，外面下着细细的雨，这是入秋天以来的第一场雨。 省城新宇传媒的工作室内，阿丽在整理着一份重要的文件，这份文件关系到明天的一个签约仪式，一个重要的签约仪式，她必须加班把它弄好。 她完全沉浸在工作中，这工作使她快乐，是的，这工作给她带来现在的荣誉，也是她过去荣誉的延伸，也是她未来荣誉的预告。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荣誉呢？是一种出人头地的荣誉，是一种鹤立鸡群的荣誉，是一种唯我独尊的荣誉，是一种舍我其谁的荣誉，是一种有别于物质女的那种更加隐蔽的虚荣心满足的荣誉----因为她从事的是一个她认为她极其擅长的工作，这工作如果交给别人做一定是不如交给她做的那么完美，她有这个自信，她这个自信并不是来自于她的学识和她自以为的聪慧，而是来自环境对她的溺爱。 是的，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在幼儿园时起，阿姨和老师们就称呼她“我的小美女”或“我的小宝贝”，对比之下，他们称呼唐艳、吴琦就直呼其名，顶多叫声艳艳或者琦琦，这就让她感觉，她是那个院子里的女王了，她和小朋友说话从来都是命令型的，连她玩的玩具都成了圣物，别的孩子都抢着玩，似乎她玩的那些简单的花样别的孩子都不会似的，比如她用积木搭建了一个大门，别的孩子也搭建了一个大门，她认为他们是学她，如果不学她，他们无论如何是搭建不出来那个只用三块积木搭出来的大门的，她就是这么认为的，而且想当然这么认为的，因为她是女王嘛，但是事实是，那么简单的东西别的孩子也毫无费力地玩弄出来了，她却从不感觉泄气，因为她觉得她撘出来的门是皇宫的大门，而其他小朋友搭出来的只是他们自己家那卑微得不值得一提的民房的小门，出入她的门的都是像她父母、赞美过她的老师等等那样的高尚美好的人，而出入别的小朋友的门的只是像艳艳、琦琦那样渺小的人。 她的这种气质一直保持到上学，在学校无论她有没有才能，都会被选为班长的，大家都很自觉地听她的话，她的美貌就是打开一切宝藏的大门的钥匙，但是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愚蠢，即使她站在那些宝藏面前也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博学清高的人视那些物质财富为粪土，浅薄无知的人并不认识那些摆在眼前的财富也一样视它们为粪土，同为粪土，它们面前经过的人却不一样，美丽的阿丽属于后一种，但是她美丽的容颜弥补了智商这个缺陷，无知表现在她的身上就是一种招人喜爱的天真，这种天真很容易地使她混过了小学，到中学，她的智力不足就显现出来了，在初一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中，她考了倒数第一名，不过，她并没有在意，因为她的骄傲仿佛是有惯性的，因为她依然是她们班的班长，并且是第一批加入共青团的团员。她的父母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立即改变培养方向，把她转入了艺术类的学习，学美术，这在那个时候是个天才的设计，因为学美术可以掩盖智商的不足，很多（或者绝大多数）搞艺术的人由于智商低下，干活儿的时候全凭感觉，在哲学家那里，感觉到的东西都是肤浅的东西，都有待于升华，然而搞艺术的人除外，他们就是单纯凭感觉，有事没事就坐在那里找感觉，一个落日的黄昏、一个新月初升的傍晚，一个廉价偏僻的小酒馆，一个细雨的午后，一个飞雪的早晨等等吧，都是他们找感觉的典型场所，其实那些场所早就被人感受过了，他们非要重新感觉一下，然后得出跟他们前辈一样的结论，然后他们就觉得他们理解了、感悟了、提升了，这些人活跃在绘画、音乐和文学领域（他们接受艺术是相通的这一理论并且自认为自己能做到这一点），冒充着大师到处招摇撞骗，还带着一抹假清高，然而智商的不足是他们的集体硬伤，他们理解不了自然科学的新发展，他们很容易接受一些伪科学结论，利用这些结论把自己低下的认知装点一番拿出来给人看，把自己塑造成最接近上帝的人等等。 阿丽就被她父母塞给了这样一个人，他们都叫他王老师，王洪学老师，虹门镇文化馆的员工（这里的员工连带上门卫都被外面的人叫做老师，因为他们是“搞文化”的），王老师出过“年画”轰动一时（其实也是轰动他们自己那个小圈子），那个年画画的是一个大胖娃娃，又白又胖的那种，带着朝鲜领导人那种天真的微笑，穿个红肚兜，怀抱一个二十来斤那么大的大鲤鱼，站在一片带着露水的荷叶上，很庸俗的题材，没有人对他有过什么批评，因为就拿“出过年画”这四个字就可以堵所有圈外人的嘴，因为你要是觉得不好，你来呀，你也出一张试试，这里就把年画编辑部给抬高了，他们的眼光便决定了虹门镇这个小地方的文化的高度。 但是王老师的素描基本功还是挺扎实的，教一些小孩子们还是绰绰有余的。阿丽学画画是很高兴的，因为她觉得自己的档次一下子就跟普通学生拉开了，比看那宽敞的画室，完全给教室风格迥异，一个个散乱放置的画架子，你就是不画画，看着就那么有味道，你就是不搞艺术，看着就那么艺术，每个画架子前都站立一个小画家，画的如何先不说，光凭那站立的姿势就让人肃然起敬，这样的氛围小孩子即使是呆一分钟就不想再回到那枯燥乏味的教室了。阿丽来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二十多小朋友了，这说明她迟到了，有先见之明的家长在这个小镇上也不乏其人。阿丽的学籍还在原来的学校，但她不用去上课了，这个文化馆专攻画画之余外带上些极其简单的“文化课”，那是傻子都能混过去的“文化课”。 阿丽的到来使这里蓬荜生辉，她那靓丽的脸蛋瞬间征服了这里所有的人，不管她需要还是不需要，每个人都主动帮助她，不管她喜不喜欢，每个人都主动靠近她，不管她画的好不好，每个人都说好，于是她的自信又接续上了，好像还得到了加强，晚上的晚课下课都不用她父母去接她，那些小男生都拉帮结伙地主动送她回家。 她在这里学了五年，直到那个王老师辞职去北京发展了（从此王老师就被岁月淹没了），她才回到学校，然后以艺考生的身份参加的高考，考了187分（总分710分），被一个中专艺校入取了。很多人都认为她的美术成绩很突出呢，实际不然，艺考的考生中，有一大半的考生是临到高考前一个月突击学的素描，然后就去参加加试，大都能通过，因为负责艺考的老师不想因为画画的成绩“耽误”了一个考生的前途，这样的老师才是最接近上帝的人呢，他们的任务不是淘汰，而是拯救。 总之她考出来了，很多比她强的孩子都被高考淘汰了呢，他们的缺点不是没有好脸蛋，而是因为智商平平却没有个好家长的帮衬。 她那个中专艺校坐落在省城一个繁华地带，考出来的学生，无论中专、大专、还是大本都有扩大视野的机会，当年刚有计算机的时候，她最早接触的汉字打字，她的画画没怎么出彩，却把自己练成了打字员，凭她的脸蛋和打字技能足以让她找个安逸点的工作了，于是就成了现在这个公司的文员。她以自己是个打字员而自豪，因为她觉得单位唯一一台电脑归她使用，她还觉得别的员工都是白痴，连打字都不会，她却不知道，他们单位很多员工自己家里就有电脑，他们不肯在单位卖手腕子而已，他们认为打字员就是他们圈子里的低级工人，她却认为她是她们圈子里的高级白领。她的认知原则不在于提高不提高，而在于她永远把自己摆在别人之上，而别人看在她的脸蛋和腰条的分儿上主动谦让她，这里这个年轻的副总已经对她展开了诚挚而热烈的追求了。追求她的人简直是数也数不清，那些人的追求也都是热烈的，但刘冰副总经理的追求比他们多了个诚挚的态度，这一点很重要，没有诚挚的态度，光热烈不行，会让人感觉那是肉体本能的条件反射，跟猪狗没啥区别，而加上诚挚的态度，却让人有安全感，有体贴感，这才是去别人雄性动物的男人的正确态度，这是她的观点。 所以，你看那个刘副总经理总是像绅士一样同她约会，从来不碰她，也不说暧昧的话。相比之下，这个刘副总英俊高挑富有的男人仿佛是个大姑娘，阿丽如果说点亲热的话，他却先脸红了，因为他首先感觉到了性暗示，那是说不出口的感觉，只能以脸红加以回应，暗示他的女朋友，她的话，他懂了。他要把那些暗示背后的行为留到最最幸福的新婚之夜。然而阿丽却主动现身，给过他一次，他幸福了很久，却有内疚了很久，他觉得好像什么方面对不起她。 然而，从来没有过的大的事故在这天夜里发生了，阿丽忘我的工作，却被那个极其阴暗的门卫老陈盯上了。这个老陈虽然看着岁数挺大，其实身体是极其强健的，他留着大连鬓胡子，头发焦黄刚硬，眼睛里的兽性被他邋遢的外表给掩饰住了，他对上班来的每个人都笑，笑的时候眼睛是眯缝着的，让人看着和善，然而看过他睁开眼睛的人都会感觉不寒而栗，看过这眼神的只有他们单位的杜强老总。门卫老陈是他的亲自，早年犯过事进去过，现在年纪大了，也没个工作，还是个老光棍子，是他看在亲自的面子上照顾他才让他当门卫的。 这个老陈惦记阿丽不是一天两天了，打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沦陷了，他便成了他自己欲望的奴隶，那是一种永远不可遏制的欲望，这欲望残酷地折磨着他，几乎使他生不如死。 今晚他喝了点酒，就盯着阿丽的办公室窗户看，想象着她的美貌与承载那美貌的肉体，他就是因为这个才进去过，现在旧病复发了。他穿着粗气从门卫出来走进办公楼，伏在阿丽的门缝往里窥探，阿丽专注工作的样子仿佛是一种制服诱惑类的景象，他无法控制自己，他推开了门…… 刘副总是夜里九点半来接阿丽的，因为他有个小应酬。当他来到单位的时候发现门卫空港，这让他很不爽，他讨厌这个老陈，但老陈是杜总的人，他也不好说啥，可当他推开阿丽的房门时却看见老陈跟一个死狗一样趴在桌子上喘气，脸上布满抓痕，裤子被他丢在地上。他一见他进来，咧开满口黄牙的大嘴一笑，提起裤子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办公室。 刘副总看到的是浑身血迹的阿丽躺在办公桌上，似乎已经奄奄一息了。 刘副总愤怒了，立即拨通了报警电话。 老陈又进去了。 阿丽却怀孕了。 （未完待续） （2023.11.17 10: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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